Hikaru's Collection

Do you see how you hurt me, baby. And I hurt you, too. That’s why we both get so blue. 

        這樣的情節看似很新鮮，在《性福拉警報》中，Annette Bening（Nic）和Julianne Moore（Jules）飾演的「女」同志愛侶透過精子銀行懷孕生子，組成自己的家庭，一雙兒女成年之後，卻希望能找到自己的生父，重新取得聯繫。然而，電影看到最後，你會發現這樣的題材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，它不只在大銀幕上反覆放映，在真實的人生中也時常上演。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，卻可能是一紙過期的保證，相愛容易相處難，當親吻變成習慣，我愛你變成口頭禪，感情在瑣碎的日常裡逐漸消磨，兩個人無可避免地走進了革命之路的死胡同。

        無可諱言，同志的題材處理起來總是比較敏感，導演Lisa Cholodenko在訪談中表示，她撰寫劇本時，刻意淡化了故事的同志意涵，避免政治正確的論述太過強烈，使得這部電影能更通俗，更為普羅大眾所接受。的確，這部電影的核心，是尋常家庭裡那本難念的經，不同的文字，雷同的內容，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地找到共鳴。不過，「女」同志伴侶的設定並不是用後即丟的包裝紙，尤其對於Lisa Cholodenko這樣的導演而言，必然有她想發出的聲音。

        你可能已經猜到了，沒錯，Lisa Cholodenko是位女同志。由於身份關係，遊走於大小螢幕之間，經手這方面的題材似乎理所當然，也因為能夠瞭解，能夠同情，處理起來便更加擲地有聲。步入中年的她和伴侶幾經思考，反覆討論，決定要擁有一個小孩。於是她找上精子銀行，在肚子裡裝進一個生命，九個月之後，生下了一個兒子。這段經驗儼然成為故事的出發點，Lisa Cholodenko想像著十八年過去，當自己的小孩長大成人，對於生父的好奇與嚮往會如何演變？而未來的家庭生活又會是什麼樣的景況？或許我們可以這麼看待，《性福拉警報》是到目前為止最靠近Lisa Cholodenko個人生活的作品。

        談到Lisa Cholodenko的作品，很難不去提起、想起《高檔貨》（High Art）。這部對於一般觀眾而言有些冷僻的電影，在獨立電影圈享有極高的評價。《高檔貨》是一部真誠動人，且令人心碎的電影。它捕捉了兩顆陌生的靈魂碰撞，宛如火柴擦亮那一瞬間的火光，焦黑的柴芯則成為一段愛情的遺念。作為一位觀眾，我必須說《高檔貨》裡的Syd和Lucy是你看過一次就會深深刻入腦海裡的銀幕情侶，透過Lisa Cholodenko的鏡頭，情侶之間細微的騷動、悸動與觸動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，我們望見兩個世界的交疊，卻也望見愛情無法溶解的邊界。

        相形之下，《性福拉警報》有著迥然不同的調性，雖然談論著嚴肅的家庭關係，本質卻是喜劇傾向。在這個拉拉組成的家庭中，兩對母子/女關係取代了父母和子女的結構，姊姊Joni（Mia Wasikowska）和弟弟Laser（Josh Hutcherson）實際上沒有任何血緣關係，Joni的個性比較像Nic，而從餐桌到乒乓球桌，Laser總是和Jules在一起。有其母必有其子，Lisa Cholodenko將這樣的潛規則放進了角色的意識裡，讓表面上看似和諧的家庭，存在著一條分界，不過平心而論，或許這條界線在傳統家庭裡頭也是存在的。

        當然，在成長的過程中，缺乏父親的影響絕對不僅僅如此。Joni面對互有好感的男孩，只是顧左右而言他，讓場面變得困窘，她不習慣和男孩相處，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緒。另一方面，Laser無法從自己的家庭找到可供模仿的男性對象，他知道自己和壞朋友混在一起，卻又默默羨慕朋友的父子關係。在《性福拉警報》裡，家庭生活並不完滿，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缺陷，他們試著解決問題，做出改變。Jules希望能獲得成就感，被人欣賞；Nic察覺到自己的婚姻危機，卻困在自尊與責任的泥淖裡。

        從Joni和Laser決定尋找Paul（Mark Ruffalo），讓他涉入家庭開始，我們便明白Nic攤牌是遲早的事，這是個被綁在劇本上的定時炸彈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逐漸倒數，電影步入第二個Act 的尾聲，炸藥引爆，Lisa Cholodenko給了Annette Bening一個無聲時刻，我們卻彷彿聽到家庭照的玻璃相框「啪！」地脆裂開來。照目前趨勢來看，Annette Bening很有可能靠著這個角色橫掃獎季，Julianne Moore無冕后的地位則會持續下去。我看過的影評幾乎一致盛讚演員的表現和Lisa Cholodenko的執導功力，然而，我個人不太喜歡Julianne Moore在片中的演出，她和Mark Ruffalo第一次接吻的那場戲，不只角色親得尷尬，我看得也很尷尬。Before they know it, they’re making out，在這場戲還沒有可以成立的條件。此外，Julianne Moore第三個Act的大告解，只讓我覺得老梗又了無新意。

        相反地，我很喜歡Mia Wasikowska的演出，像是個意圖用長髮來隱藏自己的纖細女孩，她在拘束的行止底下，和一般青少年少女一樣渴望自由。不過，家庭是繫在風箏上一條切不斷的線，倒數第二場戲中，全家人跟著到學校幫忙搬行李，Joni說想自個兒在寢室裡待一下。當她開始整理床單時，忽然發現家人已經消失了，不在走廊也不在宿舍裡，她繞著校園焦急地尋找，直到看見熟悉的車頭才鬆了一口氣。Lisa Cholodenko以一種委婉的語氣肯定了同志家庭的價值，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，而孩子們會找到自適的方式。

>>紐時上面對電影有趣的回應